食物语仅all少/少all
天雷食魂cp,有此爱好者自觉绕道
乙腐皆吃,主写乙女
莫抄老子 否则你M被我屠S

【空桑秘闻】〖十一〗锅包肉突然被扬了工作这件事

-其实是锅包肉的绘忆(大雾

-三大问题,一次解决

-郭大爷说果然历史是个圈


 


  锅包肉其实是被骗去空桑的。

 

 

  如果他于道台府重遇伊挚时能保留着上周目的印象,那么郭外交官必定要在答应建设和谐空桑之前先跟前前任食神掰扯一下劳务问题——为什么他辛辛苦苦给食神打了一百年工,突然一觉醒来自己的工作连同公司一起被扬了。

 

  当然如果此幕发生,那么伊老板也可以辩解说,是公司遭遇不可抗力被迫选择直接破产重组。

  ——某种程度上来说,国家也一样。

 

 

  郭保友到底没能保留上一周目的记忆,为此他对于小伊老板也就是少主选择物理清空老管家的存档信息终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毕竟失去的感觉并不好,即便仅是一些记忆,那有也比没有强。

  所以很遗憾,他只记得关于他的上上个工作单位哈尔滨道台府所属的“大公司”——清朝或者民国,同样遭遇的“不可抗力”——侵略者的铁蹄,与卖国者的阴谋。

 

  说不可抗力或许太过悲观,1919年的锅包肉心想,时至当下,依然有着万千志士拼命抵抗着,希望挽大厦之将倾。可是从凡尔赛宫传回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国力衰微之时,即便外交官舌灿莲花,也只能是舌灿莲花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国家尚且未到完全失去抵抗之力的境地,而抢占了船舵的那些人,却抱着为己私利的侥幸,开始失去抵抗的意志。

  意大利人打仗或许不太行,站队倒是很会,和谈需要尽快达成分赃协议,所以一旦有代表——不那么弱的国家的代表搅事,连三巨头都要怕迟则生变,从而将那一点点尊崇公理的伪装撕下来收回去。国际上吹向华夏的风还是太冷了,像他这样的外交官再怎么舌灿莲花,也只能面对被雪藏的结局,无论是出于善意保护,还是恶意打压,都一样。

 

  锅包肉走在哈尔滨黎明的晨曦中,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黯淡。他抬头迎着北境寒凉的雾,呼出一口白烟,那股热气很快消散在低温里。

  他苦笑:“这回真是,不知何处望神州了。”

 

 

  “那来我这里如何?”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前方的雾里传出来。

 

  郭保友循声望去,街角路灯下站了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衣着很是特别,在的确良西装与棉布长衫盛行的时代,他还穿着一身样式古旧的衣袍。

  看起来像是某个旧家族衣食无忧的掌事人。郭保友目光在他腰间佩剑悬挂的“山珍海味”条幅上停了停,自觉并无转业到许是某个餐饮抑或富贵世家做管事的打算。

  于是他端着一脸职业礼仪式的谦逊,婉言回绝道:“谢谢这位……先生的邀请,虽时局艰难,郭某还不至于身陷必须换工作的窘境。”

 

  不料那人径直说:“食魂虽然可以与人类共事,但却无法对人类历史进程有着直接而明显的推动影响,你被推移出内圈决策层,有时局影响的因素,同时也是这一法则的结果。”

  锅包肉终于被提起了一丝兴趣,他挑眉:“不知阁下是……?”

  “我是现任食神伊挚。”中年人目光友善,透露着一股长辈看晚辈的慈祥。

 

  伊挚?商朝那个伊挚?如果是真的那他姑且原谅这位用着看鸡崽子一样的视线打量他的行为,毕竟对于一个清末诞生的食魂来说,商朝人确实祖了不知道多少辈儿。

  前提是那得是真的。锅包肉并未挪步,他微偏了头,用着问询而不失礼貌的目光向对方征求进一步的佐证。

 

  伊挚用一个万象阵摆脱了他可能是个招摇撞骗老神棍的嫌疑,但他的邀请看起来依旧非常像一些拐卖魂口的标准操作:“这位食魂可否随我去一个地方?”

  锅包肉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万象阵入口,心想再怎么糟或许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给一个连自家权益都想要放弃的奇葩老板打白工更糟,更何况这个阵法的灵力波动感受起来并不会对食魂有什么危害性。

  退一万步说凉凉就凉凉吧,也不会比现在更凉。

 

  令他意外的是,他见到的景象不要说凉凉,恐怕比他最乐观的设想还要好得多。踏出万象阵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到了靖节先生书中的桃源。

  秩序与和平的光明世界对于他来讲不说非常遥远,也是见所未见的存在了。不必再追究这位胡子先生到底是不是真品伊挚,这个地方往来的众多食魂、因食文化繁茂而给所有食魂输送的充沛灵力都很明显地昭示这里确实是一个负责食神治理之下的地盘。

  曾经在道台府因俄国外宾常点菜肴而产生的灵力补充对于这里宛如瀑布灌顶一样的灵力包围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杯水车薪,一个热闹精致的外宾宴会厅掩盖不住中华大地在铁蹄下的民生凋敝,一方租界里的衣食无忧也阻挡不了饥饿恐惧四处肆虐的事实,虚假的繁荣在真正的万物苏生之地显得那么苍白。

 

  “您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界域呢?”锅包肉喃喃地问。

 

  “食魂终究有不同于人类的地方,也无法替人类做出选择,因而当食魂自觉凡间不再是合适的去处,那么这里就是他们可以栖息的家园。”

 

  “让我们栖息在这食魂的仙乡,然后……心安理得地忘记孕育着我们的土地,此刻正在承受什么样的苦楚吗?”锅包肉闭了闭眼,一股悲哀而无力的情绪涌上心头,“伊挚前辈,恕我直言,这让我感觉空桑,像是一个逃避主义者的乐园。”

 

  伊挚被他的说辞逗笑了,摇摇头解释道:“虽说食神并不能越俎代庖地托管战事,食魂亦无法成为人类历史的主要推手,但食神与食魂还是有自己的历史任务的,我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食’。”

  “我认为,无论是我的外交还是管理能力都要比我的厨艺精湛一些,”锅包肉不动声色地提出异议,“不见得所有食魂的最佳归宿都是餐馆后厨。”

  “当然不是,又不是所有食魂进厨房都有烹饪加成。”伊挚挠挠头,“食魂和空桑主要还是食文化的一个保险箱,空桑的正常运行,对饮食甚至四时都有稳定作用,毕竟陆吾现在在空桑嘛。”

  “民以食为天,只要人类的血肉还要从大地里生长起来,食之道的稳定就与人类文明的稳定有着莫大的联系,食神和食魂行走人间,便是为了维护这一层联系,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锅包肉这回听懂了,他挑明话头:“您的意思是,我来这里协助您令空桑正常运转,让您更好地行走人间维护食之道进而维护人间的稳定是吗?”

  伊挚点头:“你很聪明。”

  锅包肉蹙眉:“我在空桑的工作能间接维护人间稳定,我在道台府的工作能直接维护人间稳定,那我为何不留在道台府呢?”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伊挚呵呵一笑,“是这样,我有个善于推演的朋友,他算出你在道台府的工作很快就要到头了。”

  郭外交官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还没等他确认自己是不是要被原单位开除,伊挚又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好歹伊某也是政治家出身,不是看不见此时的危急存亡关头,只是人类的历史终归是要靠人类自己创造,你以食魂之身担任外交官,能发挥的光热已经达到了边界,接下来,要看凡人自己的选择。”

 

  “……所以我只能看着吗?”锅包肉声音有些发哑。

 

  “你随时可以从空桑回人间去,不过,你可以先在空桑等等看,毕竟现在的哈尔滨,一个鹰派外交家的性命是很值钱的。”伊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五月快要到了,即便是远在空桑的食魂,也可以看见人间的五月里,将会到来什么。”

  锅包肉正在揣摩伊挚言语中的暗示,听见对方很毁气氛地又补了一句:“这段时间里你正好可以先熟悉熟悉空桑,适应一下工作的转变。”

  食魂皱了皱眉头,有种从本源认知到政治经验都全方位被高阶玩家拿捏的郁闷感。

 

  唐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而在民国的五月,大地上轰轰烈烈地开出花朵,尽管风摧雨折,却在春雷滚滚里,原野上渐渐亮起不屈的星火。

  人类的历史终究归于人类自己创造,华夏之魂不亡,华夏之地便永不灭亡。

 

  五月的雷声里,道台府少了一位郭姓官员,而空桑多了一位郭姓管家。

 

 

 

  在空桑工作的第三个年头,锅包肉突然回过味来,伊挚当初好像跟他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在道台府的工作很快就要到头”是什么意思,无论他是被辞退还是主动请辞,都可以说那份工作到头了。

  不愧是千年前摆弄权谋的老狐狸 前辈,攻心术玩得倒是挺溜的,真想跟现任老板谈谈劳工补偿的事情呢。

 

  只可惜此刻伊挚不在空桑,不知道又去哪里游历了。伊老板的规划也没什么毛病,如果食魂只能对历史起到从旁辅助的效果,那么就一般事件来说,能力相近的食魂哪个去都差不多,而自从他开始管理空桑,能腾出手来跟着食神去人间打辅助的食魂就更多了。从前的空桑管家鹄羹虽然也忠心耿耿,但这位食魂的统筹管理学实在比不上经过专业训练的他。

  空桑管家一职非他莫属。

 

  好在空桑这个食魂桃源乡里并没有什么尔虞我诈的糟心事,伊挚是个知魂善用的好老板,食魂们对各种合理安排也没有什么逆反心理和意见,就是伊挚往人间跑得太勤了,拜他所赐,空桑里被食神薅回来的食魂也越来越多,给他的工作增添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复杂挑战。

 

  “我理解食神大人因为人间战乱不休而需要经常去往人间巡查,但是食神对于空桑的治理是不是太过放心了一点?”有一次他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地问留在空桑的鹄羹。

 

  空桑首位食魂兼前管家鹄羹是个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架子更没有什么铁腕铁拳铁石心肠的老好人,作为伊挚的左膀右臂,他像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空桑之砖。对于锅包肉来说,鹄羹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知道很多关于空桑和食神其他食魂不知道的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伊挚大人对他任用的食魂总是很放心的。”千岁大食魂鹄羹笑眯眯地说。

  “是吗。”锅包肉回复了一句万能通用糊弄官话。

 

  “因为在任用之前伊挚大人早就把食魂看透了,不说食魂,就算是看人,除了……”鹄羹停顿一下,“食神大人看人的本领也是很强的。”

  这是示威吧喂,果然商朝帝师创制出来的食魂也是绵里藏刀。

 

  “不过这个倒也不必完全瞒着你,除了你知道的传授救济粮食、搭救食魂以外,伊挚大人还在找一个人。”

  “谁?”锅包肉自然而然地问道。

  鹄羹叹了口气,答:“多说无益,等找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人间战乱,食之道也艰难而衰微,带着食神和食魂的力量也有很大程度的削减。动荡年代,留在空桑的食魂还好,许多从人间新到或者归来的食魂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伤。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归空桑的食魂和造访空桑的食客们渐渐摆脱了封建时代的印记,变得新颖而自由起来。

  比如非要打赤脚在田里走来走去的国文老师,男扮女装热爱在一切场合原地开唱的粉红歌手,提着行李箱来去如风还抽空怼尾随狗仔说“吔蕉啦你”的美食家,诸如此类。空桑从前就很热闹,现在更热闹了。

 

  千禧将至,锅包肉抽空回了一趟哈尔滨。在世纪交叠的钟声和烟花里,他抬头看着道台府内黑底题金的门匾,“退省”二字一如当年。

  他突然笑得很欣慰。

 

  “如您所愿了,顾先生。”

 

 

 

 

  外交官过去的夙愿大致完成,郭管家的工作还得继续,临近21世纪,他终于知道伊挚总往人间跑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了。

  谁特喵的能想到他浓眉大眼的一个壮汉整天出差是为了顺道找老婆嘛!

 

  季儿夫人的前世瑶姬神女在千年前不幸殒命,伊挚便也在三界五行里找她找了千余年,不愧是商朝帝师级别的人物,耐心和毅力绝非常人可比。既然华夏战乱已经平定,一直在找的人也找了回来,那他郭保友这个管家是不是可以稍微将工作量归还一点给空桑真正的掌事人伊挚伊老板了?

 

  事实证明当锅包肉遇上更加老到的伊老板显然就不那么老到,谁特喵的能想到食神夫妇接下来的行程就是蜜月蜜月蜜月空桑蜜月蜜月蜜月蜜月蜜月无限循环呢。

 

  伊挚严肃道:“是查访人间!食神查访人间的事情,能叫度蜜月吗?!”

  锅包肉笑眯眯地说:“食神大人您还有三百个订单没有审阅。”

  伊挚松了口气说:“喔才三百个吗,拿来吧,我热爱工作。”

  郭管家补充道:“以及一千三百份空桑建设计划、规章、账单等等文书需要您签字。”

 

  “喂?什么?人间又出现食魇作乱了?好嘞啊不是不好!我马上过去看看!”伊挚抓起桌面上的龙虾电话应了几声,扭头大声招呼内间:“季儿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我们马上要出发咧!!”

  然后百忙之中的食神大人匆匆回过头来说那个小郭啊我特别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些规划处理好的就不用拿给我看了哈你全权签字就行了那啥晚上太阳会很晒我就先走了唷。

 

 

  到底当初是什么机缘巧合他才选了这个老板的?锅包肉用核善且适度的笑容撵着伊老板离开千里之外后回到空桑书房,发自内心想给老板唱一首我真的谢谢你。

  哦,他是不是还得感谢食神夫妇在度蜜月的百忙之中给他造了一个小号伊老板?此刻这个小朋友还在自己的专属小床里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家爹妈又双叒跑了留她当镇宅神兽的英雄事迹。

 

  这头空桑的小少主在熟睡,那头空桑的神殿里鹄羹在《食物语》里沉睡。锅包肉已经隐约知道了当初鹄羹那句话里的“除了”是指什么,没想到广善好施的食神也会有结怨至此的仇家,竟然潜入空桑来刺杀他还在襁褓里的孩子。

  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他也有失职,如果说空桑的观光区域要接待三界游客难免有漏网之鱼,那么少主的房间能被刺客闯入着实是他安保力量安排得还不够位。空桑是个桃源乡,可这件事情告诉他,即使是空桑也并没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外壳,那么,缺乏足够自保能力的桃源乡便是块谁都能撕一口的肥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遗憾,这是三界通行的法则。

 

 

  少主受袭鹄羹隐退后锅包肉在一次闲聊中问过伊挚,他问道,空桑这个桃源仙乡真的会长久不变吗?

  伊挚说,空桑是美食仙苑、食魂桃源乡这个本质,永远都不会变。

  锅包肉便委婉地质疑道,即便您是有着数千年寿命的神仙,世变事易,也绝难有谁能承担得起“永远”二字。

  食神笑笑,一个人或者神的力量也许是不够的,但一个集体可以做到,正如大禹治水,正如星火燎原。

  是吗。锅包肉回了一句万能通用糊弄官话。

  你若是心有疑虑,不妨也参与空桑的未来建设。

  哪方面建设?锅包肉问。

  伊挚将目光投向少主,郭保友也顺势望过去,两个大男人坐在桌边齐齐盯着一个小摇篮,场面充满了一些十年树木二十年树少主的凝重感。

 

  少主还在睡梦中悠闲地吐泡泡,不知道自己的食神进阶特训即将提上日程。

 

  我时常不在空桑,而小伊又太小,她在空桑的时候,还得拜托你多加照看。食神意有所指,你所处的空桑在未来是什么样子,取决于你如何培育空桑的未来。

  能得到这样的信任,我倍感荣幸。郭保友再次说,我所希望的也许和伊挚大人的一致,可是,那会是少主想要的吗?

 

  我也很希望,小伊能够有完全的选择自由。伊挚沉默片刻,深叹了口气,但人常常只能在有限的自由里做选择,树欲静而风不止,空桑和空桑的少主都不能毫无自保能力,你知道,当一个人只想独善其身岁月静好,那是做不到的,一域一国亦如此。

  这回轮到郭保友沉默,他的目光看向摇篮也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抿了抿唇,点头说,是的,我知道。

 

  那么,小伊和空桑的未来,我可以托付给你吗?食神问。

  食魂答:“锅包肉定不辱命。”

 

 

 

  于是乎锅包肉就这样当了二十多年空桑小少主的好大爹,期间也遇到了不少他从未遭遇过的崭新挑战,比如幼崽状态的少主是不会听他讲道理的。

  讲物理就更不可能,万一空桑的未来被他揍出个三长两短那他的职业生涯就可以直接结束了。原本少主在掌握沟通技能前他并不需要参与带孩子这种高难度副本,然而鹄羹被ban一事导致不幸的郭管家被迫提前接手了一些新任务。生活就是这样,像个不讲道理的策划一般总会无视玩家的版本练度限制强行加入一些莫名其妙的boss级挑战,很遗憾在得到更多交接信息之前一周目的郭管家就端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硬着头皮上岗了——不上也得上,毕竟直到一周目版本删档,他也再没有见过那个空桑首位食魂。

 

  没准是好事呢,他后来想,按照鹄羹的性格要是看见他把少主挂在瀑布下报菜名非得跟他暴打一架不可,岂不是节外生枝。

  至于真的打架那就是二周目的事情了,要是锅包肉保留了记忆,大概要吐槽一句到底是祸躲不过。

 

  这些都是后话,所幸伊老板比较重视员工的合理诉求,在听闻锅包肉的一些沟通难题以后,非常欣然地指派了佛跳墙来协助工作,主要负责带少主睡觉。来自福州的食魂天生异香自带哄睡buff,脾气还出奇地好(指对待少主),是小少主居家困觉必备良魂。郭管家看着佛跳墙侧支着身体把小少主笼在怀里轻拍哄睡,一边忍耐着把目标从少主床上薅下去的冲动,一边兀自生出些终归某些方面技不如人的感慨来。

 

  不过好在郭管家对于尺有所短这件事比较坦然,他很快接受了“不能和小少主相亲相爱黏黏糊糊”的遗憾,在伊挚伊老板的大力支持下,他从善如流地开发起空桑食魂们新的辅助少主用途,比如当暗卫的松鼠鳜鱼当老师的诗礼银杏开水白菜当玩伴的青团汤圆春卷糖葫芦和当文化素养提升之友兼兴趣班讲师的龙井虾仁扬州炒饭一品锅。

 

  空桑整体策划书共一石,少主培养计划占八斗,毕竟在郭管家近百年时间优化下空桑日常运行流程已经变成了一些简易系统程序模板,简直可以闭眼开自动,而少主则是个近年来新出现的变量,并且变得还很迅速,整出的活更是日新月异,占用了郭管家近50%的CPU,因为没法挂自动而格外费手。锅包肉一面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少主所有的起居、教育、培养计划,一面还得留神在不给空桑未来留下可怕阴影的前提下科学应对少主带给他的第八百个小小挑战,顺带还要见缝插针地给小老板讲道理——谢天谢地,少主终于长到能听懂人话并可以沟通的年纪了。

 

  维护空桑未来的身心健康简直是个难度S级的任务,更可怕的是在不同阶段都有新的挑战关卡,比如在空桑少主刚开始满地腾飞的岁数,“少主单枪匹马跑到餐馆里”这种推送通知在郭管家眼中简直就是一些头脑风暴兼百米冲刺的开始。

 

  等老管家赶到餐馆时小少主已经刷新了出没地点并快跟小混混干起来了,更严重的是她周围一个食魂也没有,偏僻无人的牧场里少主正独自在对高她一米多的彪形大汉正义输出,她叉着腰:“你不能偷鸡!!”

 

  郭管家顺着灵力感应装置找到小少主时在转角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当一方足够弱小,连动真格的愤怒都显得格外可爱,且徒劳。小偷见她只是一个小孩,也不急着跑了,痞笑着拎起一边鸡翅膀甩了甩:“哟,凭什么不能偷,这鸡你家的?”

  少主义正辞严:“就是我家的!!”

  小偷笑得轻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听听?它要是应你我就还给你。”

  少主大叫:“白云!!”

 

  被抓住眼泪汪汪的正是小铁匠萧大哥家的白云,它叽叽叽地叫起来,朝着少主不停扑腾。

  白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QAQ

 

  小偷没料到这鸡真的会应声他的大脑斜方肌有一瞬间懵逼,但在少主靠近了想来接的时候猛地把她一推,提着白云跑了。

  少主被推倒在地,气得大哭:“你撒谎!!你还偷鸡!!我叫我家烧鸡和扒鸡打你!!”

  “我就骗你怎么地~”小偷一边跑一边嘎嘎大笑,“还叫烧鸡扒鸡打我,你这小孩脑子有毛病吧,今晚这只鸡就变烤鸡!”

 

  “听得清楚吗,德州?”郭管家在转角看着这一切,在小偷跑走时对着电话问了一句。

  “听见了。监控里他正逃往牧场西南方向,目测速度4.4m/s,距离我们巡逻地点五百米,我们已经在他逃跑路线上了。”通讯器那端传来警官冷淡的声音,“这位人……是人类吧?这位人类很快就会知道烧鸡和扒鸡是怎么打他的了。”

 

 

  郭管家当然不会先去了解扒鸡打人的细况,在远方响起海扁的声音前他走到了少主旁边,蹲下身把她扶起来擦干净手掌掸干净灰再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口以后,他问:“您为何在这里,松鼠鳜鱼呢?他没有跟着您?”

 

  刚刚被坏人欺负过的小少主扁扁嘴,很老实地交代:“我在房间里写完了作业想出来玩但是松鼠不让所以我让他去帮我拿冰淇淋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锅包肉便点点头:“松鼠鳜鱼看护少主不利,等会我让他去领十道鞭刑。”

 

  少主没想到松鼠鳜鱼这么惨,不但被她驴了还莫名要被打,她瞪圆了眼睛着急解释道:“不是松鼠的错啊!!是我……”

  是我把他支开的。小朋友扒着食魂的膝头给自己的温柔的保卫者兼玩伴求情,很可惜管家哥哥铁面无私不领情,他的声音和缓但坚决:“公共区游客鱼龙混杂,少主您还小,独自出来很危险,松鼠鳜鱼不该没有这种基础的预见能力而被您成功调开。倘若您今日遇见的不是小偷而是绑匪,您或许连在这里求情的机会都不会有,而松鼠鳜鱼也一定会因为他的过失而在自责中了结自己。”

  “您明白吗,少主?您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到空桑的食魂。”

 

  小少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说,我知道错了,那松鼠哥哥这次可以不领罚吗?

  郭管家微笑着回答,不可以。不过鉴于少主这样为他求情,那就从十鞭改为五鞭吧。

 

  听见这话少主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你是魔鬼吗!她揪着管家的手臂控诉。

  郭管家继续微笑,为了您和空桑的利益,我可以是。

  您还小,不能随意跑到开放区里去,更不能在没有监护食魂的情况下跑到那里去,我记得这个问题已经同您强调过三遍了,希望松鼠鳜鱼因您受罚这件事情,能让您增加一些记性。

 

  我不是空桑少主吗?小少主气恼地跺着脚,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爹爹不在,难道不该我说了算吗?

  食神大人和我都很希望您能早日成长起来,接过管理空桑的担子,这样您就不会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了。只可惜您现在的决策能力,是不足以为空桑掌舵的,所以您是否忘了,食神大人说过,他不在空桑的日子里,您必须事事听从您的管家。锅包肉眉眼平和。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听你的话?少主气鼓鼓地问。

 

  什么时候?锅包肉嚼着这个词组,有一瞬间的出神。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必然会到来的未来,很远,又好像并不算很远,那天终究会来的。

  等您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维系空桑的正常运转,到那时,您就不必听从我了。锅包肉抱起少主,无论是先前的半蹲,还是现在的姿势,他都让少主能够平视着他,鎏金的眸子望进海水蓝的瞳仁里,像是阳光与海洋相逢。

  我会尽我所能,让您早日到达那一天的,少主。

 

  食魂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温和的微笑,少主有些闷闷不乐,但一只手仍圈在他后颈保持平衡。

  在有记忆以来,管家哥哥总是这样,他从不疾言厉色地训斥自己,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托住自己的臂膀一样,坚实又难以撼动,支撑着她,也约束着她,温暖,却有些沉甸甸的。

 

  当天晚上小少主提着歉礼去看望遭受刑罚的松鼠鳜鱼,因为管家哥哥告诉她一个合格的少主应该为被自己失误决策而连累的食魂负责。当她眼泪汪汪小心翼翼从小篮子里拿出一碟自己亲手做的小鸡酥放在松鼠哥哥榻前时,本来就因为失察导致少主遇险而自责的无名简直被萌得找不着北,象征性鞭伤带来的刺痛早就抛到脑后了,他托着小少主柔软的手掌,目光是同样的诚挚与柔软。

  是的,就是这样。一同拜访的锅包肉留在稍远的待客厅,望着这一切满意地想。刚进门时松鼠看见他便微点了头示意,表示自己理解并接受这样的处置,但现在这位暗卫整颗心被和少主的亲切互动占满了。

 

  就应该是这样。少主尽可以做温声细语、和善体贴的主君,但她麾下必须要有如臂使指的利剑和尖牙利齿的虎豹,而他则负责为她筹谋这一切,和令她拥有驱动这一切的力量。

  这就是空桑管家的职责。虽然食魂锅包肉天生并不是笑面罗刹,但为了少主和空桑的利益,他可以是。

  有了恶面的衬托,人们对于善面的喜爱就会格外纯粹,外交官向来是用以发声的喉舌,那些少主不能说的辞令——让他说就好了。

 

 

  咿呀学语,认字启蒙,修身养德,交游增识,空桑的少主人和空桑一同生长,在空桑管家似乎永远从容平静的目光下。少主逐渐长大了,偶尔跟着食神伊挚去各界游历,这时候郭管家的日常就会空出一块时间来,他没有在额外时间放飞自我的爱好,于是常常用这时间细化一些少主培养计划——少主不算一个任性的孩子,但她着实很会整活。

  问题不大,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空桑管家自己房间的书架上专有一排存放着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少主训练计划书,已经完成的在左边,尚未完成的在右边。郭管家将手指逐一拂过这些书册凸起的脊,就仿佛一一抚过这些年忙碌也充实的光阴。

  岁月似刀斧,他亦如是,雕刻着他寄托希冀的作品同时也雕刻着空桑和他自己。空桑能够成为永远不变的桃源乡吗?他很希望是那样,于是这趟仿佛没有尽头的旅途便成为他努力的方向。

 

  郭管家一定不知道这样的时刻里他的神情有多柔软,是他不曾在镜中看见的自己。他翻着少主四岁五岁的那些日常作息培养册子,里面夹着她稚嫩笔迹写的检讨书,也有她心血来潮送给他的一些小玩意儿,比如一片奇形怪状的叶子。小少主着实是个活泼又懂事理的优秀小朋友,非常惹人喜爱,只是他从不曾对少主说过那样直白的赞赏,他说得最多的便是:

 

  “我当然不会离开您。”

 

 

  空桑的食魂们各有所长,同他预想也同他一般喜爱着空桑小小的少主人,尽己所能辅助着她的成长,在少主不同的年龄阶段发挥着不同的长处。食魂们大的问题没有,只是偶尔会伙同少主整活给郭管家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比如拉着少主合理摸鱼或者造谣郭大爷喝醉了会载歌载舞,再有就是一些本该停止的进程在少主过了对应年纪后还在继续——说的就是佛跳墙。

 

  不可否认佛跳墙对少主的睡眠质量维护工程居功至伟,但当少主长到海拔一米六几却还能在大清早看见佛跳墙像个关不掉的弹窗一样黏在少主床上时,郭管家的心情总会有些微妙的变化。

 

  “或许我来得不是时候。”郭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佛跳墙进行一些例常交涉,“只是福公子,少主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您能否和她保持一些合理而适当的距离,比如不要坐在她床上?”

  “嗯?”拥有蓬松头发的鸳鸯眼食魂无辜地眨眨眼睛,表示道,“可是少主小时候我不抱她就不肯睡觉呢?”

  “您也说那是少主小时候,离少主小时候已经有十年了。”郭管家感觉自己头顶上冒出了漫画人物一样的叉叉符号。

  “怎么,小时候的少主和现在的少主不是同一个少主吗?”佛跳墙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也是从前的我啊,难道郭管家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在这之后为数不多的时间里锅包肉不断回想着这一幕。他看不见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佛跳墙那副坦然又带着些了然的神色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佛跳墙从少主房间出来便去了餐厅,留他在前廊里等着少主梳洗并咀嚼着方才的某种异样——他的异样,同时一些细节随着早上的交锋从记忆里缓缓显露出来,像是水落,石出。

 

  他想起去年也许是前年某一天他去接下课的少主回餐厅吃饭,那时少主正在学馆里听开水白菜讲解着什么,听见响动回过头来望着他时是一副略带忧伤而关切的神情。而白蔡见到他则用左手的书册掩了半边面容,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说,啊,如今是塞浦路斯的国王,他来了。

  来自民国的食魂给少主讲了1919年凡尔赛宫的镜厅,但他没有讲皮格马利翁,那个将全部精力、全部热情都赋予自己完美作品的国王,最后也献上了自己全部的爱恋。

 

  是这样吗?锅包肉突然有一瞬间的慌乱,他被自己的私欲、卑劣渴求所驱使,将少主塑造成了自己思慕的样子吗?

  楼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旋即扶手边缘出现少女垂落的袖摆,似象牙洁白,却远比最精妙的雕刻技艺灵动。

 

  不,不是的。食魂目光追逐着楼梯上朝自己缓缓走下的身影,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只是走在了她必经的道路上,一点点帮她从整块的蒙昧之石中脱胎出来,然后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仅此而已。

 

  佛跳墙说得没错,或许少主是从前的少主,佛跳墙是从前的佛跳墙,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少主走近身前,他看见她领口的扣子还没扣好,双手已经先意识一步拢在了少主前襟,指节不经意蹭到下颌柔软的皮肤,柔软得像她此刻充满信任的蔚蓝色眼神。

  锅包肉很快克制而谨慎地收回了手,垂着他锋利而漂亮的鎏金眸子如同往常一般提醒道:“少主,餐馆里大家都已经准备好,就等您过去了。”

 

 

 

  这份略带迷茫的惊慌只存在了为数不多的时间,还好,在少主眼里直到最后他还是那个严谨而彬彬有礼的管家。在食魇化的混沌里锅包肉断断续续地想。

 

  签订契约的书册被墨色诅咒侵染,与之联系的食魂灵体也如被撕扯一般疼痛。神智渐渐有失控的迹象,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主,想不顾一切紧紧地抓住她,让她窒息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于是锅包肉郭管家放开了手,他扶着神殿门前的栏杆,勉力呼吸着,露出比往日虚弱得多,却仍旧优雅而得体的笑容:“就像北敬所说的一样,撕毁《食物语》吧,少主。”

 

 

  “您现在一定可以……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维系空桑的正常运转了。”

 

 

 

 

 

 

 

  锅包肉觉得大清早突然出现在马路上堵住他还自称是三千多年前的人的伊挚乍看起来实在是很像骗子。

 

  尤其还是在兵荒马乱的1919年。那天他其实很烦,空有一腔热血却被上司半是保护半是阻拦地按在道台府,他很想冲去法国跟那群龟儿子掰头,但他不确定那边的鬼神会不会多管闲事。

  然后一个胡子拉碴自称食神的叔就蹦出来跟他说事情其实已经结束咧跟我去建设空桑吧你在那管了一百年了已经。

 

  锅包肉:???说得好可我只是一个诞生于清末的食魂我年纪还没有一百岁谢谢。

  伊挚说我三千多岁老同志能骗你吗不信我还有个你一手带出来的娃你要不要见见,她一眼就可以认出你。

  锅包肉说好那我去见见吧,如果您真的是商朝的伊挚大人,那您也算是我的前辈了。

 

 

  在万象阵穿越的路上伊挚给郭外交官见识了一些小小的新世纪震撼,比如某大国经过高知预言一路崩溃结果成功崩溃式崛起成为世界老二的故事,奠定了郭外交官变成前外交官的基础。外交官含蓄地表示看见祖国繁盛起来很高兴并希望能见证重回巅峰的那一天,食神大人说其实你就是这么一路看着过来的只不过空桑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我家娃不得不删档重新开服,所以你们关于空桑的记忆就全部清空了。

 

  锅包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就是我即将要辅佐的少主吗?”即将上任的郭管家表情一言难尽。

  听起来好像有点不靠谱。

 

  “年轻人要有点信心,”伊挚笑笑,“小伊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呢。”

  “有季儿给你带路,我还要处理人间的一些食魇问题,就不跟你们回去了。”食神说完这话便收拢万象阵离开了空桑。

 

 

 

  是,确实像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看着从餐厅门口跑进来的空桑少主,锅包肉心想。

 

  那样的行进步态,走动姿势,礼仪细节和言语神情,倘若他会雕塑,那么这就一定是他雕出的模样。

  如果说看见空桑管理手册的笔迹他相信了百分之六十的话,那么看见空桑少主站在他面前,锅包肉便相信了百分之百。

  感觉不会骗人的,他们靠近时产生的感觉,仿佛长久以来就该是这样,他早已习惯了这样。

 

  于是锅包肉很快接受了自己新的职业道路,他问少主:“您说我是空桑前管家,那现在的管家是谁?”

  “我想看夺了我职位的人,到底称不称职。”

 

  少主一边跟他交接工作一边友好劝告,空桑管家是你是你就是你,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先别笑,烤乳猪都要被你吓哭了。

 

 

 

  空桑被饕餮轰塌一半,这还不是问题最大的,最大的问题是从前《食物语》上的食魂都回到签约之前的时空里去了,要一个一个地找回来。

  已经找回来了一批食魂,但人手还是不太够,锅包肉按着从前留下来的手记和少主的介绍,操持空桑管理进程倒也算是得心应手。好像确实从前做惯了这样的事似的,而少主经常要离开空桑去寻找食魂,空桑大大小小的事物就都落在了锅包肉头上。

  ——好像这个状况也有点眼熟,锅包肉莫名地想。

 

  在特训少主的时候——特训方法由少主倾情提供,据说是他从前的创意,哦瀑布悬崖特训真是个天才一般的创意,兼顾了体能锻炼和抗压训练,一次更比六次强,很适合现在又要找食魂又要抽空突击强化的少主——少主也很配合(这更是好极了),在背完菜名后还能一边引体向上一边跟他科普空桑的各种基建设施阵法位置云云。

  鹄羹如果出来散步的话其实你可以问他的,少主的脑袋一会在杆上一会在杆下做着匀速升降动作,一边说,只可惜他……

  少主没有说下去。

 

  鹄羹?空桑现任管家锅包肉略有听闻,仿佛是撕毁《食物语》后——啊少主这个举动真是一言难尽——出现在少主面前的那个食魂,前段日子一直陪着少主寻找其他食魂,直到他回来之前貌似发生了什么事不肯出来了。

  锅包肉对于其他食魂的私事不是很感兴趣,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少主第一个找回来的食魂是佛跳墙,而不是他。

 

  想必佛跳墙在少主的心中地位非常重要不可缺少罢,否则怎么会第一时间就去找呢?

 

  也是,其实空桑少主自己也能把空桑打理得井井有条,只不过她还肩负寻找家人的职责,分身无暇,才需要他协助。

  那她第一个找回的食魂肯定得满足她其它的要紧需求。

 

  空桑是个很好的地方,即便还没有重建完成,人员、物质条件均有不足,也依稀能看出昔日桃源仙乡的光景,只可惜自保能力尚且未到火候,才一朝倾覆。

  锅包肉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像被针蛰般泛起一丝细密的锐痛。

  真像。

  从前的那个他或许因为近百年安稳的时光而懈怠了意志,才会令空桑出现可乘之机,但现在的他不同——他清晰记得在哈尔滨都能听见的风声鹤唳,与今日不过一墙之隔,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悬在头顶。

 

  他望向悬崖旁依旧报数得起劲的空桑少主。特训辛苦,少主的额头和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但还是努力调整呼吸做下一组动作,她眼神盯着前方,也许是盯着空桑的某处,透露出一股执着。

  很好的眼神,锅包肉心想。如果这样的少主,还不具备统领空桑、成为食神的能力与资格,那么就由他来助她获得。

 

 

 

  时间在少主出行特训找食魂的毕达哥拉斯轮回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不说是平静如水,也算是暗潮涌动,听说易牙之流也在跟少主比赛扒拉食魂,林公曾经的策士太极芋泥就去了宴仙坛。

  那样背景出身的食魂也会去宴仙坛吗?退役外交官锅包肉有一瞬间短暂的困惑,然而魂各有志,他不去评判什么,正如他不去评判伊老板伊挚自身牵扯进的一些千年恩怨,毕竟他现在辅佐的是少主。

 

  锅包肉很少离开空桑,空桑的食魂渐渐多了起来,但也不算特别多,某种程度上还是比较缺人手,除非必要,否则他还是留在空桑维持界域的日常流程运转。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跟着少主出一些任务,比如跟去战国。

 

  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突然是什么心态催使,听伊挚说少主要去战国时,他有种强烈的意愿要与她同去,也许是担忧空桑尚未成熟的少主人的安危。

 

  你一定如此要求吗?那是战国时代,会很危险。伊挚问。

  那我更要去了,我怎可让少主独自面对危险。锅包肉的声音毫不迟疑。

  伊挚看他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但糙脸食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嘱咐道,注意安全,你和小伊都要平安回来。

  少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用性命向您保证。食魂这样说。

 

 

  性命丢倒是没有丢完,只丢了半条命这样子。郭管家终于遇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好时代,少主确实是成长了,有头脑了,学会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了,但他原本只是跟少主商量先防守一波的,结果少主给他表演了一个现场坠马。

 

  简直把他吓个半死,他硬着头皮按着少主希望的那样演完,回到魏军军营时,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失魂落魄。

  当然是担心的,他担心自己的少主在敌军军营里是否会遭受虐待吃遍苦头,是否会暴露女子身份有性命之忧,尽管郭保友相信少主有着足够的聪明能随机应变,但他仍止不住地担忧。

  而在担忧之下又有什么在暗自滋长,像酿坏了以后酸而苦的烧刀子。

 

  直到他身中数箭跪倒在秦军的埋伏里,却看见少主朝他奔来时,锅包肉才品出心底莫名滋长出的东西,那些不安、焦躁、令他茫然的东西,他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来迟了,郭管家,我带你出去!”

  是的,是的了,他一直抱着近似无望的希冀等待的就是这个。

 

  “你……真是发烧烧傻了,不论成不成长,我都需要一个管家,那个位置只能留给你!!”

  他想听见的就是这个。

 

  少主,少主。

 

  郭小将军伸出手去,牵住他的少主。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他微笑着说。

 

 

  从战国时代带回来两个食魂,楚夷花糕和西凤酒,都是能力极强的权臣。楚逸希求遵循圣王之道的统治者,当起了教导少主制衡和权谋的老师,而西凤酒则当了少主的义兄——什么时候的事情,锅包肉有些不虞地想——似乎对空桑的军备军力提升很有兴趣,也算是都拾起了老本行。

 

  在战国时锅包肉跟楚逸没什么照面也没什么恩怨,只是偶尔觉得楚逸对少主谆谆教导的模样,很像是在雕刻什么心仪的作品。而他跟西凤酒有些梁子,来自于战国副本里他们的互坑操作,在消除了敌对立场有了共同的目标(辅佐少主)后,这些无伤大雅的矛盾就降级成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偶发呛声。

 

  比如空桑恶鬼和军演社恶鬼凑在一起讨论空桑警备调整的时候,两位真假少主义兄莫名就把话头扯到了少主身上。锅包肉说即便您自称自己千杯不醉也不该带着少主偷偷喝酒万一真喝醉了跟少主打起来怎么办,西凤酒便回敬道是吗可是我听小妹说真喝醉过的是你吧听说你以前喝高了还非要给少主跳俄罗斯的膝盖不妙舞。

 

  郭管家的笑容隐隐发黑,他用能吓哭八个烤乳猪的笑容亲切道自打我来空桑以后从来都没喝醉过你听哪个少主说的。

  西凤酒也笑道她说那是空桑还没犯饕餮的时候。哦,难道说从前的那个锅包肉不是你?

 

  场面诡异地寂静了一瞬,郭管家突然不笑了,他表情平静地盯了西凤酒这个从未经历过空桑删档事件的幸运食魂一会,才缓缓说,从前的那个锅包肉,当然也是我。

  我只不过是失去了那部分记忆而已。

 

  是吗。西凤酒意味不明地哂笑。

 

  锅包肉微微眯起眼睛,他斟酌了一会语句,才重新挂起他那仪式性的礼貌笑容,他是不是真的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主记得,对于少主来说,他就是我。

 

  她要是记不得呢?西凤酒抱臂冷冷地问。

 

  锅包肉难得地似乎被问住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时至今日才开始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电光石火间便给出了答案。

 

  今日的我已经站到了少主身边,而过去的那个“锅包肉”,郭管家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一点奇异,不管他是不是我,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少主面前了。

 

  不错的答案。西凤酒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说,若是少主看见她的好管家这副模样,不知还会不会无条件地相信你。

 

  锅包肉的微笑面具终于带上了一点他的真实情绪,他笑弧变大了些,眼睛微弯。

 

  西上卿,您知道为何在战国时代时您败给了少主吗?

 

  久违地听见这个称呼,西凤酒抱臂的手紧了紧。

  哦?不知郭将军有何高见?

 

  您败在企图控制无法控制的人。郭小将军笑眯眯的样子非常气人,在西凤酒听来搞不好还带了点嘲讽,我听少主说您以为自己控制了楚先生为您做事,嗯……楚先生也还自罢了——

 

  西凤酒心态诡异地又平衡了回来,很好,好歹这次还能拉着楚逸一起垫底。他们两个战国能人在这位清末民初外交官嘴里也就是还自罢了的水平,用那人的话说,真是够6的。

 

  ——您竟然还想控制少主。锅包肉笑容可掬地说,不要小看我们的少主,她其实什么都知道,更遑论区区我的真面目,我是什么模样少主再清楚不过了。

 

  那她还对你言听计从?西凤酒甫一开口就知道了答案,突然有点不想听锅包肉说下去。

 

  是啊,我能制住少主自然是因为……

  锅包肉垂下眼睛,嘴角笑容维持着谦逊的弧度,眼帘下瞳眸却有些发亮,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他知晓却在概念里不那么确切的认知,在此刻解释给西凤酒同时也解释给他自己听的话语里似乎突然捅破了某种窗户纸。

 

  他转头望向少主的书房,窗户竹帘后影影绰绰地,依稀能看见那人的身影。

 

  ……自然是因为,那是少主纵容我那样做的。

  郭管家的笑容看起来阳光开朗且健康适度,能毫无悬念吓哭八个烤乳猪。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西凤酒牙酸地想。

 

  还是讨论军演社吧,至少说这个不会半路被莫名其妙的狗粮创飞。

 

 

 

  这段对话给了锅包肉很长一段时间的愉悦感,他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在面对少主时,有一种奇妙的、宛如微醺一般的飘然。尽管他维持了优良的职业水平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但却控制不住内心萌发的逾越的想望,比如他想少主更多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少主依旧要时常离开空桑去寻找散佚的食魂,要想更多地看见她,就要随她离开空桑。

  所幸空桑管理流程已经初成规模,可以挂相当一段时间的自动了,恰逢食神大人说人间孔府将有祸事,去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他照样要跟着的。

 

  食神大人要锻炼他的孩子,这个锅包肉可以理解,虽然世间常有枪打出头鸟,但一厢情愿偏安一隅的想法,得到的总是被一朝倾覆的结局,不管是空桑还是……都品尝过这样的苦果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些从庇护所中出来,去见识一些终究会遇见的风浪。

  只是这样的风险会不会安排太早了?锅包肉不知道,什么样的风险才是合理范围内的风险呢,像战国时那样吗?那时候也是真切的千钧一发的危局,只有他们两个人,最终也平安回到空桑了,而这回安排了更多的人手在万象阵等待,或许,不会再出现那样万箭穿心孤立无援的处境?

 

  还是不确定。锅包肉的目光在孔府的楼宇间逡巡,他要将少主放在视线里才安心。

 

 

  少主在厨房忙碌,他不知怎的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走到她背后悄悄蒙住了她的眼睛。

 

  啊呀!少主猝不及防地惊呼一声,很快辨认出了他的气息,半带嗔怪地问,你、你怎么——

  手心里少女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痒痒的。锅包肉知道她指的是为什么要做此举,但他不是很想解释,于是强词夺理 带偏话题笑着说,我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不等少主回答,他便回归了正事,您之前交代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我的任务就剩下待在您身边,保护您了。食魂放轻了声音。

 

  可是你大摇大摆哎,少主反驳。忽然她语调紧急起来,有人过来了你快躲一下!

  我们又不是在偷情,这么慌张做什么。锅包肉不以为意地笑道。

  等会,他为什么要作这样的比喻?

 

 

  然而事态很快滑向了危险的境况,再不容他们故作轻松地调笑。诗礼银杏被魇化后洒出大量的污染叶片,不但毒伤凡人,也令在孔府中正常的食魂开始食魇化,场面乱做一团。

  更严重的是,那些叶片落在锅包肉身上,也令他开始魇化了,一种失控的暴虐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而熟悉的抵触情绪。

 

  饕餮入侵时他遭遇的食魇化也是这样的吗?锅包肉无暇去分辨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失控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切的厌恶,好像有什么即将离他而去。在这样情绪的催使下,他冲到还想去阻止诗礼银杏的少主身旁,一把抱起她就往后退。

 

  “再不走,我也要被食魇化了!”

 

  记忆重要么?从前的记忆那么重要么?或许并不,然而失去的感觉并不好,即便仅是一些记忆,那有也比没有强。

 

  情况危急,锅包肉不知道心中的不甘从何而来,但在食魇化的影响下他大概是有些失控,竟吐露出了他的不甘:

 

 

  “难道你还想把我的契约,再撕碎一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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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w6我真是要嗝屁了手废了树枝都要干废了……

-事实证明遇到郭大爷的场合是短不下来的……一天补了八千字()

-本来秘闻可以分成三篇文:回归篇,一周目篇,二周目篇。所以出于什么想法我才非要搞成大长篇呢……可能是一些完美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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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包肉系列:

【贝加尔湖畔】

【猫猫,但是郭大爷】 

【相爱相杀一家人】 

【锅包肉的贝加尔湖畔】  (后记)

理想国的大管家  (解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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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闻系列:

〖一〗佛跳墙他起了床要洗澡 

〖二〗鹄羮不为人知的十二时辰 

〖三〗德州扒鸡的游泳技能 

〖四〗我不做人啦,少主! 

〖五〗国主第一百零一次无效炸毛 

〖六〗女儿红又双叒开始哭 

〖七〗郎教授不想送美人鱼 

〖八〗风生水起的风生水起风生水起时难以指定

〖九〗关于应山滑肉的记事十条 

〖十〗清净道君不叫净净或静静 

〖十一〗锅包肉突然被扬了工作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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