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仅all少/少all
天雷食魂cp,有此爱好者自觉绕道
乙腐皆吃,主写乙女
莫抄老子 否则你M被我屠S
◈ ◈ ◈
夙音坐在桌前,眉头轻蹙着,尝试在纸上记录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旋律。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用力将台面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是声响。瓷瓶落地碎片飞溅的噼啪声,木架倾倒沉闷的呯咚声,以及纸张在空中悠然飘飞,划过空气时产生微微震动而发出的,轻极了的唰啦啦的声音。
是乐曲。
在屋外听着国主房间内叮零咣当一连串响动,清商祭司微微叹了口气,带领宫人们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头好痛,炸裂一般地痛。灵感消失了,旋律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唯有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血管在反反复复地提醒他——
“你只是个创作不出东西的疯子。”
夙音目光涣散,在抽屉、书堆下、窗帘后边胡乱地翻找,企图发掘出一点灵感的碎片。可惜百般折腾终归徒劳无功,只得如困兽一般踉跄着打圈。最终他跌坐在地面,视线在满室狼藉间逡巡,半晌,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为这首癫狂序曲添上最后一串音符。
◈ ◈ ◈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从前,在遥远的从前里,他是极度璀璨的天才,永远只出现在贵族的宴席之上。他谱的乐曲远比大唐的盛世繁华,指拨弦弹间营造的仙境,令在座宾客无不痴迷流连,一曲终了恍如隔世。当人群在散场后痛哭,忧悒此生再也无法聆听此般仙乐的时候,他和宴灵翩然离去,无动于衷。
因为这是常态,他是朝中最负名气的乐师,谱曲奏乐是太过简单的事情,犹如轻易到让人忽略的呼吸。
因为他的世界里唯有音乐,没有其他——封闭的房间,不停歇的创作,无穷无尽的孤独,举目所见,唯有手中半阙未作完的曲篇,身边只得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宴灵——没有,不重要,都不重要,唯那律吕庄严,恢弘华贵的宫廷大乐,歌至沥血亦在所不惜。
人情?不重要。
直到他衰弱得再也走不出那一方城池,再也拿不起笔,为他终结的生命谱一曲哀歌。
烧尾宴没落了,失传了,没有人再记得他了,素蒸音声部终于想起,自己原也是一个食魂。
日复一日地为上位者、为场面样子机械地创作,他是一个工具,一个华丽的装饰,临了了,却什么都没有。
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那么痛苦。
就这样吧,夙音在消亡之际疲惫地想,毕竟时至今日,已经没有谱曲的力量,也再没有可供奏乐的宴席了。
◈ ◈ ◈
当再一次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蓬莱醒转,夙音心中也是讶异的。他并不期待着自己的复活,却有些跃然地,想要重新让乐曲在指间诞生。席上的宾客询问他的身份,他听着高台上的丝竹之声,傲然回答:“这个国家最有音乐才能的人。”
他的确也做到了,被推选为蓬莱国主,领导着祭司们担起奏乐娱神的重任,蓬莱永不停歇的宴饮与音乐杜绝了他再次消亡的可能。
已经站得很高,是千百年来未曾企及的高度。他是音乐之国最尊贵的国主,举世公认的音乐天才,没有人能战胜他,也没有死亡的危险能威胁他。
夙音国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在夙音的眼中,真正的危险只有一个——
他,无法,创作。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从前,灵感枯竭的阴霾从不曾降落在他头上。
◈ ◈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只是因为落笔滞涩时心中没来由的一点烦躁,试奏时乐器搭配的一点不和谐,铺开纸张,脑海中一时间却想不出可用的片段。
这让他心情不好,他觉得头疼。
渐渐地他心情越来越不好。这些小意外多了,头疼也多了,而头疼又反过来加重了那些意外。他开始烦躁,愤怒,越是烦躁愤怒,他笔下的空白就越来越多,他越来越经常地将稿纸揉成团,又展开铺平,写了没几行,再次揉攥起来砸进废纸篓。
他很生气,他一日较前一日地生气,他怒那些打扰他思考的小意外,怒时不时出现的头疼,他怒自己的作品与日俱减,怒那些难以控制的生气,又为自己生气而生气,这种生气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变成扎穿一切的尖刺。
宫人不小心弄出的一点声响足以让他大发雷霆,把他们赶到离寝殿很远的地方。他将自己关起来,像千年前埋头创作那样,拿笔写着,偶尔拨弦,试着编出一小节令他满意的片段。
可是他不满意,无论如何也不满意,他将手里的笔砸在地上,将旁边的乐器也砸在地上,然后把脚边的木块发狠踢开,撞到墙壁凹进去一个坑;他抡起椅子砸向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刺激了他的神志,他愉悦地笑起来,用椅腿一个个锤着瓷片,直到它们变成粉末,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疯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短暂地晃了一下,夙音感到一瞬的眩晕,然后他扑向桌案,将上面的稿子撕碎,然后朝天花板歇斯底里地砸过去。
稿纸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飘落,夙音追打着、甚至撕咬着那些碎纸,他恨得牙咬得格格响,他要将这些妨碍创作、影响他思路的混账统统铲除。
他发了半天的狂,直至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看见膝边破损的半面镜子。
他低头望去。
那个人双目赤红,满头冷汗,野兽一般咻咻地喘着粗气,在镜中绝望而狰狞地盯着他。
这是谁?
夙音呆呆地凑近,再凑近,端详着对面那个和他一样动作的不知道是谁的人。
然后抓起镜子扔了个粉碎。
管他是谁。
不是他。
不是他。夙音盯着墙壁的某点放空了一会,冷静地爬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
蓬莱国主现在要去主持一场音乐会,尊贵的,典雅的,指挥官气定神闲,波澜不惊。他对音乐的运用已臻化境,没有人能优于他,没有人能胜过他。
他是天才,不是疯子。
不是。
◈ ◈ ◈
除了几个祭司,没有人知道蓬莱国主夙音有疯病。
除了几个祭司,和空桑少主,没有人知道蓬莱国主夙音有疯病。
少主蹙眉:“你那不是疯病。”
她说:“不论何事,途中遇到困难再正常不过了,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她笑:“休息一下吧,你需要休息。”
少主轻轻演奏着安神曲,有她原本会的,也有他后来教的。
其实她什么都不用做,待在这里就足够了。
足够让这个发狂的疯子安静下来。
他疲倦地靠着她睡着了。
空桑少主身上似是有某种魔力,让他的生活更加偏向正轨。
创作,演奏,他觉得自己像是恢复了正常。
除了她离开的时候。
“有你在我就不会疯。”他蛮横地要求,“所以,就呆在这里,呆在我身边。”
“好。”空桑少主并没有生气,“在查明问题真相之前,我一直在这里陪你。”
她笑得安全无害:“你要休息一下吗?或者,来吃点东西?”
“好的。”“会好的。”“别担心。”“没关系。”……空桑少主总是这样温软地应承着、顺从着他,她一遍遍地说夙音你很好你是蓬莱最优秀的国主没有人会否认你质疑你,我会帮你——
呵,跟哄小孩一样。
哄得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一个有人陪伴有人关心的正常人,从此以后痛苦和孤独便能离他而去。
像是从此以后他就能真的,脱离束缚,遵从自己的本心创作乐曲了。
“为什么这般维护我?”
仿佛他问了一个很离谱的问题,少主眨眨眼睛,诧异地答:“因为你是食魂啊,你也是我的家人。”
家人吗?
只是家人吗?
……
夙音模模糊糊地知道,空桑里是有几个像他一样的食魂。
在更后来的某一日,他决定自己去看看。
……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她这样纵容自己、关心自己,果然只是因为自己是个食魂……还有那些食魂们,那些嗜血的、状似懵懂的、疯癫的食魂,一个两个的目光缠在她身上……和他有什么区别!
面色病白的国主轻轻捂住额头,果然引来了少主的关心。
“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他低声回答:“是,能陪我休息一下么?有你在,我总是会好得快一些。耽搁你了。”
少主轻快地答:“你做客空桑,陪你是应该的。跟我来吧~”
做客空桑……做客……做客……
在少主看不见的背后,他将掌心掐出了血。
◈ ◈ ◈
不能回想,一旦想起来这个认知,愤怒和惶然就像一只大手擭紧他的喉咙。他恨这无法抑制的躁狂和头痛,恨让它们减轻却又离开的少主,恨她和它们把自己变得愈发狼狈,他最恨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自己。
蓬莱国主?音乐天才??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疯子!疯子!!
“啊——!!”
空桑少主是一剂毒药。
毒药!
不……她不是药……她是……她是……
夙音痉挛着,捂着头缩成一团,像个出现止痛药戒断的病人,身周具象激烈地变化扭曲,最后变成一人,静静地端坐在他面前。
他像是看见了救星或者仇敌,冲过去想要抓住她质询。
“你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哄骗我?是不是想要控制我?!!”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那些食魂都一样?!因为我是一个食魂?!”
“你回答我!!”
虚假的具象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看着他狼狈挣扎的丑相,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遁入虚无。
随即,又在另一边重新出现。夙音迟缓地转头,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这回他学聪明了,将少主的具象逼到墙角,双手虚虚箍在她的颈上,厉声逼问着答案。
却连掌心都不敢收拢。
具象浅浅地笑着,任他如何恫吓都不发一言,随即在一次又不经意的触碰下消散不见。夙音徒劳地在墙上抓挠着,摸索着,朝着空白的墙面大声重复他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他。
很快质问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夙音虚脱地栽倒在地,头疼和癫狂绞着他的神经,像个绝望的漩涡,折磨得他筋疲力尽。
他累了,恨不得一头磕在墙上从此再不醒来。
一只手微凉地覆上他滚烫的前额,他茫然睁眼,空桑少主正温柔地看着他。
“你开始头疼了?”她询问。
“你又把自己抓伤了。”她关切。
“到床上去休息吧,地上凉。”她小心地将他扶起,取来药膏涂抹他的伤口。
这个是真的空桑少主,不是具象。
夙音空余的手握起拳头,悄悄地背到身后。
她真的会受伤。
他很怕。
“我……我不是因为头痛……才要你来的……”
幽幽的埙声响起,他侧过脸,手掌勉力搭上少主的膝头。
“你不要用净化之力。”那会伤害你的身体。
少主弯起眼睛,说:“我不用。”
夙音闭上眼,喃喃地说:“……你不要走。”
她浅声回答:“我不走。
“我就在床边陪着你呢。”
不要走。
不要走了,留在蓬莱好吗?
这是夙音在清醒时分永远不能说出口的请求。
让空桑加入蓬莱,所有的食魂变成他的子民,这不现实。
让空桑少主抛却空桑只身远走蓬莱,长久地留在他身边,这更加不可能。
不可能。他知道的。
因为“交托蓬莱,永住空桑”这件事,他自己也做不到。
不但放弃多年经营的国土他做不到,就连其他方面,他也差得很远。
他比不上那些朝夕相处,体贴入微的食魂们,做不到时时陪伴在她身边、和她共渡危险,连在正常人眼里最简单的温言细语也做不到。他只是一个会没来由地发狂,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一头野兽,一个疯子。
他只能将她放回村庄,然后在城堡里、困在无尽的冬雪里,等待最后一片玫瑰的落下。
◈ ◈ ◈
少主所乘坐的大船驶远了,在岸边眺望只能遥遥地望见一个点。夙音再一次奏响告别的乐曲,期待旋律能乘风追上高悬的帆,让那人的念想被……被蓬莱仙乐牵绊得更久一些。不知这样,能不能让她来的次数更多一点,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这便够了么?
够了吧。对于这样的他来说,应该是够了吧。
蓬莱国主夙音,现实教他知足,宿命教他知足。
他很想,很想不知足。
◈ ◈ ◈
而蓬莱国主不知道的是,在返航的途中,少主所坐的船被一道天雷击沉了。
粉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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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鲜少写新出的食魂,因为时间太短掌握不够,不好下笔。
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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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闻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