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仅all少/少all
天雷食魂cp,有此爱好者自觉绕道
乙腐皆吃,主写乙女
莫抄老子 否则你M被我屠S

【青衣】

我为你把酒续

 -7.2k甜文

-鹄羹

-有私设

 


01

  空桑后殿。

  日以继夜地输送灵力,饶是强大如鹄羹,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他端起药汤,目光却紧紧跟随饺子搭在少主腕脉上的手。

  

   “盘龙扣上的诅咒是专门针对少主下的,半神之体经受不住这种毒咒引发的真气倒转,若是再无解决之法,少主这具身体怕是在十日以后就彻底废掉了。”管家翻阅着熙颜送来的典籍,下了结论。

  饺子凝重地接话:“而灵魂……也可能会因此受到重创。届时空桑群龙无首,外无结界掩蔽,内无少主坐镇,宴仙坛想要借机摧毁这里,局面必定……凶多吉少!”

  往日慢慢悠悠的医师急得语速快了许多,若是少主看见了,少不得要调笑两句。

  遗憾是她现在只能躺在神殿的阵台中,脸色环绕青黑死气,而生机摇曳如浸水灯芯,随时化作一缕白烟散尽。


  “易牙控制挟持甘玲珑,不止是为了盗取盘龙扣给少主下毒,更是将此毒的解药悉数毁去,而现在制作解药的关键灵草几乎都没有长成,这个局设得……设得……卑鄙无耻!”饺子斟酌半晌,咬了他认为最狠重的词。

  管家一把拉住兜圈儿转的医师,淡淡道:“我们的凶多吉少先放一放,现在是少主凶多吉少。没有药草,只好从灵力上下手了,总之少主灵脉里乱窜的真气和毒,先想办法疏导顺畅……否则经脉尽数断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行针一遍,再加固了封印,饺子长叹一口气,看着阵中诡谲爬动的黑雾,小声道:“那……我继续去找药引的替代物了……鹄羹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总这么守着,你也要熬不住。”说着,便收起药箱想要离开。


  鹄羹急忙起身,然而连续四日的损耗带来晕眩如山般围压过来,他失去重心,膝盖磕在桃木地板一声闷响。饺子奔过去,也不管是不是虚不受补了,抓起归意散清心丹之类的丸药往他嘴里塞了一大把。

  眼前恢复清明后,鹄羹拦住饺子的手,轻声问:“四天了,饺子,按照你的医术怎会虚耗这么久。是真的找不到了吧?”

  饺子瞬间攥紧羽衣少年纤细的腕,垂下眼睑,想从地毯纵横交错的纤络里找出一点信心和答案,然而现实总是过于嚣张地挥舞那些风刀霜剑,将希望封成永远贫瘠的冻原,他用尽力气对抗脑海里那个答案,牙关和脊背却已然颤颤得像一个冰雪里挣扎的孩童——不想承认,那是没有——没有——


  “没有办法了,是吗?”

   


  对于任何一个医者这都是不折不扣的诘问,逼迫他认清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在与死亡的对峙中,他要退后,让步,将手里的生命交出去。饺子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只剩空白虚冷,耳边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艰难开口:“十天……还有十天……” 


  “十天,只来得及做一件事情。”


  少年跪在地面,指尖攀上医师的白色衣摆,神情混乱无措又像濒临溺毙前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抬起眼,语气里有破釜沉舟的坚决:“药魇。我做药魇。”


  饺子触电般甩开了他。

 


  “不,不可能!你不要想了!药魇那是什么东西,少主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少主现在还能不允许吗?”

  面前是翅翼丰满而泛着珠光的鹄羽少年,因绝望而悲啼成长声泣血的孤飞杜鹃,可将这样鲜活的同伴亲手制作成近乎死物般的存在,对于悬壶者依旧不啻于剜心之举。饺子求助地望向管家,而衣着严谨又整齐的绅士只是低垂着眼睛,他立在阴影里,右手食指关节轻叩着下巴,目光从少主,掠向鹄羹,停过片刻,再望回少主。


  他面无表情。


  在唯一主上遭遇危险时,冷漠的退役外交官开始权衡利弊。

 


  长久沉默后,他说:“你知道药魇要如何么?”


  “我……我知道,药血饲主,以命易命。”


  “改造的过程会很痛苦,毒浸药熏,蛊啮兽咬,碎骨断筋,破而后立。你可能会死在少主之前。”


  “我决不能让少主死在我之前。”


  脑袋一直在墙壁上死抵的饺子愤然抬头:“你不想要你的命,那少主呢!第一次用药以后她就会醒,你要她怎么接受一个前事皆空命不久矣的行尸走肉!”

  鹄羹怔然抬头:“我会永远忘记少主吗?”


  饺子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眼里鲜红蔓延快要燃烧成绝望的火焰,半晌他松开一口气,颓然答道:“至……你死前的半个时辰。”

  鹄羹微微笑起来:“那便够了。我们这就开始吧。记忆是很好操控的东西,饺子你应该知道。至于以后,就麻烦各位替我圆谎了。”

 

  “我想要少主,活着,在难过之前,忘记我。”

 


 

02

  逃避痛苦有什么方式?消灭痛苦,消灭痛觉,或者消灭愧疚。饺子捧着手中流云般的雾团,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水月幻君的寒光雪。用了以后……好歹这个过程没什么痛感便也过去了。”


  冰蓝的光携了些微湿气扑在脸上,鹄羹想起往日在朝霞间穿梭,那些软和而虚幻的丝绵触感也与今日无异。他穿过从前那些飞行的记忆,穿过云梦里一点迷惘,迎着他选择和期望的结局,歪倒在饺子肩上。

  他浅浅地勾着唇角,睡着了。
      
   
  云悄然散去,医师将软瘫的鹄鸟托在臂弯里,他闭上眼睛,手指弯曲成爪,咬着牙使出魂力。臂弯中的躯体剧烈一挣,然后重新塌下来,像新布初初织就,将要没入流光溢彩的一壶染液。

 


  安置好鹄羹,饺子退向台下,望着青烟逐渐升起在空中缓缓地缭绕,喃喃道:“幸亏有葫芦炼化,鹄羹的精魄才不至于灰飞烟灭。否则碎骨重塑,就是有《食物语》作保,恐怕也难护他周全。”

  “不过一点微薄之力。见义不为,无勇也。”

  旁边低声诵经的鼎湖上素没有过多感慨,只是法印在手中频繁联结,再投入炉中。火光在眼里跳动,大师的面容慈悲若莲座上弥勒尊佛。

  “阿弥陀佛,鹄羹施主有一金刚琉璃心,是以得正果,证大道。善哉。”

  白衣医师眼睫垂落成更加悲戚的弧度,他惨笑着捂住脸,声音在满室药汽里隐约破碎:“是我……过于无能罢了。”

   


  药房里的火燃了三十六个时辰,终于在第四日消减下去。

  一同消减下去的还有医师的身量。

  鹄羹睁开眼看见那个神形一般憔悴的白影,张了张口——没有声音发出来,他耐心地等了一会,才疲倦地笑笑:“看起来……倒像是你更煎熬一些……接下来去哪里呢?”


  不是旧日里那样薄而柔的声线了,如今少年的嗓音更像是砂砾,破碎得棱角分明,划在心上能撕出一道又一道血印,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饺子红了眼眶,攥着轮椅把手,轻声回道:“去蛊海。”

  “嗯,那走罢。”

 


  路上安静极了,深秋将萧索填满每个角落,枯叶打着旋儿从树梢飞到池塘里,水潭也是深黑而凝固着,不肯反馈一点波纹。天幕降下灰白的气氛,于是花和鸣虫都不再喧嚣,唯有只暗绿绣眼缩在路边扶手上啄着毛,看见他们过来,裹着团乱乱的绒羽啾啾两声,脚一蹬飞走了。


  鸟鸣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望着那个小绿影掠过枝头,投向更为广袤的墨绿,寂静带着暗色基调重新占领四周,少年听见头顶又传来医师轻轻的吁气,他将手拢在袖里,安详地评价:“一切快乐,都想要一切事物永远存在。”

  饺子咬咬牙,笑得眼前一片模糊:“别和老人家讲尼采,老了,听不懂新鲜话题。”

  鹄羹偏了偏头,也笑起来:“似乎我比你还要年长些罢?你见过那么多魂灵消失在雪地里,应该是懂的。”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再过一千年,这个自称倒也能用。”

  

  终于到达目的地,鹄羹将手里的丸药放入口中,对着前方轻声说了句再见。

  跃入蛊海,窸窣的潮水顷刻便将他淹没。意识弥散前他缓缓转身,看着光亮自头顶上收拢,艰难地朝那方虚空笑了笑。


  少主,鹄羹要是认不得你了,你千万不要难过啊。

  等我。

  

  

  石板合上后一瞬间饺子什么也没想,慢慢地抚着这埋葬了挚友的棺盖,在灰岩的沟嵴里刻下一点告别。随后他起身,开始背离地狱缓缓走向昔日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和他一起沉默着,没有人说话,但他分明听见身后寂寞秋风里远远吹来少年低声梦呓,这声音掠过他雪白的衣摆,消散在空气中。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他越走越快,像是要将那些可怖的没有办法掌控的食人野兽都甩在过去,他迎着挂了霜的空气跑起来,想要追上那缕走得太远的叹息,仿佛这样就能护住鹄羹,护住空桑,护住所有人。

  他终于奔到末路,扑在回廊尽头的栏杆上,绯红瞳仁里落下一滴泪。

 

 

  漫长的五天终究是过去了,饺子揭开石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东坡酿酒也不外乎是这样埋藏,等待和起出罢?只不过,他酿的是一味毒蛊。

  候了半晌,地窖里终于慢慢探出一只纤长而惨白的手。

  这是结束,还是开始?

 


  回到药房,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这位“伙伴”,饺子索性拿出摆弄针灸铜偶的心态,一板一眼地用灵力修复碎裂肌骨,用清泉濯去血污。药魇看着医师缝补着他的躯体,看着腐肌被剜去,新鲜肉芽冒出来,然后缺损的皮肤慢慢连成片,他像一个旁观者,凝视着自己从破旧娃娃变成个崭新的什么物件。

  末了,新作品被裹在羽衣里,也像一个冰而僵的死物,饺子拉着他走出房门踏进阳光,那亮物太过灼烫,他眼眸不适地眯了一下,退回到屋檐阴影里。

 

 


03

  “他怎么回事?”

  少主掌心里捂着药魇的手,后者只是乖顺地坐在她身边,将自己饰演成一个雕像。

  一旬不见他愈发地纤细,像是几欲要在初冬无力的日头里碎裂成更加剔透的片段,这种脆弱让人不得不惊疑,若不是刚苏醒身上软得好似棉花,少主差点跳起来冲管家呲牙。


  管家历来诚恳的目光抚摸着眼前人的第二粒袖扣,他用更加诚恳的语气作着情况说明或者工作汇报:“您不治身亡前鹄羹提出要成为您的药魇,保护您和空桑,这是他的心愿。于情于理,我作为临时决策者都无法拒绝。您知道,我必须以您为先,这一点自我到空桑始从未改变过。”

  “可我现在说话他再也没有反应了。一个活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角落里白衣医师痛苦地揪紧了自己的发。

 

  于是管家的视线更加下移,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向来管理良好的表情里落着两分黯淡一分怜悯:“他看见,他听见,可是他不能理解,也无法表达。可以说,他不是鹄羹了,药魇没有记忆和作为人的想法,认主后只会凭本能跟着主人。”


  “您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在少主需要的时候提供药血。您的病情随时发作,他必须跟着您。”


  少主定定望向管家,语气坚决地纠正:“他不是药魇,他是鹄羹。”


  “嗯,谢谢少主提醒。”


  “所以他会一直这样吗?没有任何情绪回应,想不起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我是谁?”


  “……”


  “等少主彻底恢复,他不再做药魇,这种情况会……结束的。少主当务之急还是安心调养身体,不要辜负了鹄羹的一番牺……一番苦心。”


  实在无法再编下去了,饺子逃开时心想。

 


  声响在房间里退去,两人走后少主默默地和药魇对视着。少年的表情只剩下空白,往日那些活泼的,温柔的,云雀般灵动的笑声与目光都消失在凝固着的躯壳下,像一块沙漠里彻底风干的亡骸。面对主人愈发凄然的表情,他也仅仅是眨了下眼睛,看着她慢慢低下头,将额抵在他胸前,小声地哭了出来。

  她哭得抽抽噎噎,药魇的衣襟被瞬间淹没,深色泅开一大片。

  “鹄羹……鹄羹……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衣裳湿漉漉地贴在心口,药魇摸摸那片潮湿,又点了点少主埋在自己怀里的憋得跟河豚也似的颊边。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被沾湿了,水痕携三分热度顺着纹路沁进皮肤里。一粒水珠落在掌心,流动,蒸发,带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情绪。他摸摸自己的眼眶,干燥冰凉,如此刻空无一物萧瑟荒芜的内心世界。

  但眼前这个小东西,眼睫上不断滴落的这是什么,眼泪吗?他的主人似乎在用眼泪浇灌他,像是清水倾倒入尺厚的灰尘,飞溅又落下,于是灰尘被泅湿,世界似乎有了一点点温润。

  他慢慢地将手抚上少主眼角,用指腹摩挲去了泪痕。


  少主愣了一下。

  那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好像减退了一点,因为主上停下了眼泪。

  所以不能让主上流眼泪。

 

  眼前的少年瞳眸里依旧无光,但他总算,不那么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偶人了。

 

 


04

  空桑里的食魂几乎都不爱泡药浴,如今澡室早已成为调养药魇的场所。

  或许也只有习惯浸淫于药草的这两位,能经受住苦到令人发晕的药汽。

 

  又是例行着三日一泡的晚上,药魇像往常一样坐在褐色药汤里盯着自己浅粉发梢浮沉——本应是个寻常的泛着苦气的夜晚——不料这边医师刚错眼,安静呆坐的药魇便忽然躁动起来,站起身想要爬出浴桶。

  正配药的饺子诧异地回头,赶忙拦住他:“嗯?你去哪里?啊……现在还不能出来……你等等……啊呀别乱动……”

  眼前的少年依旧掰着他的手,往日迟缓的动作也变得顽固坚决,饺子感觉自己摁住了一只药桶里扭动的八爪鱼。看着少年目光透过他望向虚空,僵木脸色里难得露出皱眉表情,他突然反应过来:“是……少主发作了你要去找她?你别跑快把衣服披上……唉……”

  甫一套上浴衫,药魇就挣脱他飞出了房门。饺子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没入深浓夜色里,扶着腰徐徐长叹一声。


  夜已深,人声与鸟鸣皆不可闻,层楼叠檐暗烛光,高天低月露满窗,药魇寻着他熟悉的气味滑翔在深夜的屋脊,一座又一座,像蛾扑向宿命的焰火。终于他落下来,心满意足地拥住石桌下蜷缩的纤细身影。

  少主在毒发的昏昏潮水里触到一个温暖怀抱,久违的,带着新鲜潮气与草药香。睁目只见满眼的白,在夜里淡淡发光——恍惚像是当年混乱天地里乍然显露的那个微笑天使,他从没有离开过。她不由喃喃出声:“鹄羹……鹄羹?”

  然而药魇并不回答她,只是划破手腕,将鲜血送到她面前。


  一向珍惜他的血的少主罕见地执拗起来,撕下衣裳一角缠紧他的伤口往回一推,一边拨开他试图来解的手一边恨道:“我不要你的血……我不要你这样!”

  几番争执耗尽她攒留的精神,恰时灵力倒转,少主只得将他的手抱在怀里低头喘气。

  不应该这样。药魇挣脱无果后,脑海里缓慢浮出一个认知。主人看起来很难受——真的很难受,额角冷汗反射的光像是冰窖地面上一层寒霜,但她不要他手上的血,为什么呢?


  手上不行……那就……是……



  忽而一股血腥气炸开,少主愕然抬眼,药魇染血的指尖掠过领口,向她后脑伸来。他划破了自己的脖颈,血线顷刻浸红前襟,他扣住她的肩头,将颈间药泉奉上,姿态虔诚而动作却强硬不容拒绝。浑身软绵的少主被他拎起来按在颈窝,唇齿间血液带着浴后余温,粘稠如饺子往日硬塞过来的滋补汤药,然这是鹄羹身体里流淌的,维持生命与存在的东西,她正将这生命力吃掉了。她一边小口吞咽着,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


  不在意什么东西流了出去,他在些微晕眩里又感到满足,颈窝里舌尖舔舐与泪水在皮肤上种下一颗温暖的种子,它破开他僵木的外壳,是瞬间到达头顶与指尖的战栗和热度,使他仿佛一棵树在雨后的沙漠里想要伸展枝叶,于是灰沙里显露一点新碧,这点绿生长的唯一力量源头是怀里那个软又热的小东西。血终于喂了出去,主人是不会再难受了——他满足地紧了紧臂弯,安静坐在月光里。


  不远处饺子回转身,脱力般靠在拐角墙壁上,望着树梢头的朦胧月默然失神。真像啊,那闭眼的神情,真像是鹄羹醒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晚上,他去寻漏夜贪凉的少主。然后他们再一起回那有梅香的庭院中去,没有垂垂危矣,没有将死的木偶,也没有逼近的诀别。


  他垂下头攥紧手里的药瓶,终于哽咽出声。

  

  


05

  冬去春来,日子随浓酽的药血流去,化作少主颊上一抹红晕。一切似乎都在向光明发展,在逐渐复苏而热烈升腾的百样春花香里,一丝浅淡腥气盘绕不散。

 

  开春后药魇渐渐很容易显得疲累,总是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却又不肯待在房里,偏要跟着少主四处走动。托萧大当家做来轮椅时,空桑好汉总算醒觉了一回,硬是生生将习惯性拍向药魇的手转向了少主肩头。

  看着大病未愈的少主不着痕迹地揉着肩膀,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哎呀少主您别担心,这椅子结实得很!坐仨鹄羹兄弟车轱辘也转得动!还别说,鹄羹兄弟现在咋这么细胳膊细腿的咧真该好好补补……”


  谢过絮絮叨叨的白云他爹,少主笑着俯向座位上的少年,说道:“嗳,你总是这么固执。如何?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看花了~等我们都好起来,还能去找玉醴泉,好久没有喝东坡酿的酒了呢……还有去岁深秋的桂花糕,冬天的红糖团子,饺子说你还不能吃那些东西……今年都补回来,可好?”


  药魇依旧不答,只是头向后仰靠在少主的肘间,这是信赖又依从的姿势。煦风穿过晨雾扑面不寒,拂过来带了温润又柔和的水汽,日轮初升落影斑驳,树间碎金跳跃,桃花飘入衣襟,他的脸浴在晨曦微光里,玉瓷般透明。


  人行于春景,春景如画。


  画自是为忆而生,然画中人浑然不知,唯此刻青山茶田伏蜒粉黛乱蝶翩跹,春日春花春风满袖,而原野上凝固着薄而软的黛色岚气,像是时光就此停住。



  像是,如此便能永远走不到画卷终章。

 

 


06

  这场休养寂静又漫长,病中人不知历日,不知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立秋。


  用过药总是昏倦,少主在陷入潮水般的深睡前,还不忘牵着身边人的手,确保醒来后一睁眼就能看见。药魇坐在脚踏上,偏头看着她安阖的眼,看她一缕发丝在呼吸之间飘起又落下,渐渐地也睡着了。

  夏与秋的交接平滑而普通,温吞吞地似乎让所有生物一齐溺在午后绵暖的闲憩里。

 


  时漏中沙落一寸,日影里有飞鸟隐约鸣叫。身边的药魇睁开眼睛,绯红瞳仁里一片清明。


  他缓缓抬起头,打量着四方。这不是幽暗的地底,皮肤肌骨没有肿胀,没有刺痛,没有爬满蛇与毒虫,没有浓重窒人的药液没过头顶,也没有无休止的碎裂与重组。


  意识恢复了?这是过了多久?


  但是少主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灵力循环流转顺畅,应该大好了罢。


  所以……这是,那半个时辰么?


  好吧……

 


  鹄羹看着被少主捉住的指尖,重新将头依回榻沿。


  什么空桑,什么神殿,什么旧友,什么生活过的地方,他的爱人在这里,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他要将这幅睡颜留在他死前最后的记忆里。

  晕眩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他眼前的天地在旋转摇晃,视野里唯有那一人清晰。


  少主还睡着,梦里大概有花,有微风,有夏天里即将散去的西瓜甜香。而濒亡的鸟儿倚在她一寸之遥,那是他心安的巢。


  日光下潜,树影伸长一指,伴随虚软爬向四肢百骸,血肉在翻涌沸腾,喧嚣着要化成轻飘浮渣随风飞去。眼前的人依旧睡得香甜,他悄悄笼住少主被外的手,眷恋地在她发顶落下轻若鸿毛一吻。


  还想陪少主再走久一点,就像本番菊永远向着太阳,鹄鸟要永远伴随在爱人身旁。白驹过隙真是最可怕的字眼,恨他虚掷了三千年岁月,此生所剩无几,不知向谁才能乞求暂停住时光。


  留下那支陪他多年的鹄羽作纪念吗,指尖甫一微动又犹豫停下。不行,翎羽消散会吓着她。他想了想,手指艰难地挪过来,一厘一厘扯下发梢的鎏金锁扣,搭在少主枕边,然后用尽最后半丝力气,无声地,跌撞地,从窗口飞了出去。



  一出窗口就是一个趔趄,他扑进树冠,将自己掩入繁茂的枝丛里。


  鹄鸟缩在树影中,灵体逐渐碎裂,消散。树梢开始纷纷扬扬地下雪,那是鹄羽剥落飞扬又在半空燃烧殆尽的光芒。


  痛苦反而不那么剧烈了,他从枝叶间望着那个雕花小窗,想起少主同他讲过的,另一个国度里的传说,小人鱼在第一缕阳光里化成了海上的泡沫。是不是也是这样,身体慢慢透明,意识慢慢消失,逐渐漂浮起来,云彩穿过掌心,手指融化在空气里。


  他默默在心里描摹窗框的形状,如同那人的轮廓,最后一遍,最后一遍。

    


   

  那么,我的少主,祝你从此,快乐安康,福寿绵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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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叫007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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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梗一时爽,填坑火葬场,细节那就是烧完了拖出来再烧一遍

-咕了几百万年的稿子让老子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天花板

-原本打算摸个愉快的小沙雕,但字数又写超

sign

*青衣是个双关

——我为你把酒续,续今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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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歌系列:

2019 鹄羹 【青衣】 

2020 锅包肉 【贝加尔湖畔】

2021 楚夷花糕 【一眼万年】

2022 应山滑肉 【问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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