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仅all少/少all
天雷食魂cp,有此爱好者自觉绕道
乙腐皆吃,主写乙女
莫抄老子 否则你M被我屠S

【桑田】上

那些过去的事情,风不知道。



01


   伊范抱着脚踝,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第二百三十三次叹气。


   就不该傍晚还着急赶路的,现在空桑没找着,反倒掉进这莫名其妙的大石坑里扭伤了脚腕。

   呜啊,别口福没饱着,先被野狼叼去果腹了吧?


   都怪这山,怎么这么多防不及防的坑!



   小小少年缩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坑里叫苦不迭。坑边树上归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更加人心烦意乱,他索性捡起手边小石块扔过去,鸟儿扑棱棱飞走了,周围又安静下来。

   伊范第二百三十四次叹气,垮下肩膀向后一倒,苦恼地想着出去的法子。



   正望着火烧云出神,忽然上头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咦?”

 

   伊范循声望去,坑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白衣人,正探头下望。


   他身上粗麻衣裳是素白,精致面容是素白,满头如云发丝也是素白,只有颊侧发梢与眼眸像被樱桃汁浸染过一般,透着柔软的晶红色,让人想起粉蔷薇在六月清晨初绽又飘落的花瓣。他这么好看,少年恍然间觉得遇见仙人下凡,只顾出神地望着,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看着坑底少年一脸怔愣地盯着自己,白衣人眯眼笑了起来,眼角金色印记映着夕阳余晖微微地闪烁。他轻声开口,嗓音清醇,宛若一缕细流抚过溪石,让人心中防备的棱角也软下来:“天色将暗,小友若无意在此处过夜,还是早些上来为好。”

   伊范终于想起自己还无礼地盯着人家看,一下子满脸通红,急急地想要站起来,可受伤的腿脚不听使唤,他只好无力地坐回去,局促道:“我、我无意中跌进来,扭伤了脚……”


   白衣人了然笑笑,纵身轻巧地跃下来,伊范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砂石陡壁已然换作山间小路与幽谧丛林。还未及反应,头顶便传来白衣人的声音:“小友家住何方?将要入夜了,在下且送你回去。”伊范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声若蚊蝇:“我……我是从远方过来的……还……还没找到住所……”

   白衣人又笑起来,他端详了一下少年的伤腿,说:“如此,小友若是不介意,可愿来在下的陋屋中暂且落脚?看小友的伤情,也需要稍作处理,恐怕要歇息一夜再赶路。”

   伊范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求之不得!”又想起了什么,惴惴地抬头问:“这样……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吧……”

   白衣人顿了顿,轻声说:“不会。我……一个人住。”


   他平静无波的笑容里似掺进一丝忧伤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了,像鸿羽飘过水面,半点涟漪也无,少年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那许是夕阳树影的变幻罢。




   月亮渐渐升高了,伊范将自己收拾妥当,坐在院间石凳上闲闲地消受清风明月,背后幽篁里掩着一座木质小屋,正是白衣人的住所。

   到底少年心性,伊范很快忘了脚上时不时的刺痛,开始朝着屋里叽叽喳喳起来。


   “大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呀~”


   “大哥哥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寂寞吗?为什么不到镇子上住呢?”


   “大哥哥我叫伊范~你叫什么呀~”



   白衣人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伊范:“你姓伊?”


   “对呀!伊范,一饭,一碗饭,嘻嘻!听爹说当年我出世第一件事情不是哭而是找吃的,一定是个好吃嘴儿,所以就取名叫伊范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伊……”白衣人正低声喃喃,听见少年的问话,忽然被惊醒似的抬头回道:“喔……我……没有名字。”


   伊范瞪大了眼睛:“没有名字?哥哥你……难道是孤儿?”他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对、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白衣人看着少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平静地笑了笑,说:“小友不必忧伤。我原本有名字,也有家人,只是,我不小心把他们都弄丢了,我一直在等,将他们找回来的机会。所以,你随便唤我就好。”

   伊范仍旧满脸不解,但看白衣人不欲多说的样子,也只好瘪了瘪嘴,说:“那,哥哥总是一身白衣,就叫白衣哥哥好了。”


   白衣默了一瞬,突然问:“你,为何独自一人来这里呢?”


   伊范兴奋起来:“我在找一个地方!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空桑?!”



   白衣手一抖,险些将水壶摔到地上,幸好伊范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喋喋不休,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传说那是个美食圣地,我听闻那儿聚集了天下所有的美食和食魂,我呀就是个好吃嘴儿,从小就对这个地方向往不已,现在好不容易能独自游历了,当然要来寻觅一番啦!”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只是空桑还没找着,先把自己弄伤了。”


   屋里的人慢慢走出来,在院子里站定。今夜是满月,碧海中一轮玉盘沉浮,皎皎光华将他清隽的身影与林下斑驳交织重叠,墨色浪涛随着晚风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于是明明是站在月下,白衣的面容却被掩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属于团圆的夜晚,离恨便格外催人断肠。


   他忽然说:“我知道空桑。你已经很接近了,这座山后头,便是空桑。”


   “真的?!”伊范激动地跳将起来,不料伤脚落地又崴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太好了!哥哥你竟然知道空桑!那、那你能和我讲讲空桑吗?空桑是不是很大很古老了?那里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拥有天下所有美食吗?我、我也能看见食魂吗?!”

   白衣转过身看着扒着桌沿的伊范,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装着对空桑的歆羡与向往,急切又期待地望着自己。他想起在空桑的时光,那里的人们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快乐,蓬勃,充满朝气与希望,来来往往。他忽然淡淡地微笑起来:“可以。你想听什么?”


   “空桑都有些什么美味呀,我听过的都会有吗?”

   “空桑的佳肴数不胜数。”

   “那空桑有多久的历史了呀,会比我曾曾祖父还老吗?”

   “空桑已存在上千余载,与三界古今相连。”

   “难道空桑是开天辟地就存在了吗?”

   “不,空桑晚于三界形成,自商周后,才陆续有食魂进入。”

   “那,空桑的第一位食魂是谁呀,我能见到他吗?”


   白衣眼里倏然掠过一丝痛楚,他移开视线,望向浸在溶溶凉月里的半截石碑,轻声说:“空桑的首位食魂,名叫鹄羹。你见不到他,他,已经被驱逐了。”


   伊范瞪大了眼睛:“驱逐?为什么?!首位食魂,他的分量应该很重才对啊!”他紧紧地盯着白衣的脸,想要在上面寻出一点蛛丝马迹来,白衣只是摇了摇头,说:“因为,他犯了错。”


   “到底犯了什么不能原谅的错,要被逐出空桑?!”

   “他啊……”白衣神色飘忽起来,声音突然带上三分讥诮,“他出卖了空桑。”



   少年张口结舌,半晌才不解地问:“空桑不是美食圣地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恩怨?鹄羹又为什么会出卖空桑?!”白衣垂下眼帘:“夜已深,小友该休息了。”

   眼见着白衣就要起身离开,伊范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衣袖,执拗的孩童心性一时占了上风,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了,央求道:“白衣哥哥——你知道缘由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白衣看着少年可怜兮兮眼巴巴的小模样,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抽了抽衣袖,倒是被攥得死紧,他只好无奈地柔声劝道:“不过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罢了,讲出来也不过是白白蹉跎了时光,你今日奔波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

   “可、可是,哥哥不讲这个故事,我肯定睡不着……哥哥独自生活了这么久,就不想和别人说说话么?虽然哥哥总是笑着,可我总觉得……看起来好寂寞的样子……”


   闻言,白衣怔怔地发了会呆,突然觉得,那个埋藏多年的故事,说给风听,说给云听,和说给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听,是一样的。他是不是也在等这样机会,将过往说成一段戏言,轻飘飘地落在陌生人消磨光阴的耳朵里。


 

   “这段故事,也许只是杜撰的一本奇谈罢。”

 



 

02


   该从哪儿说起呢。

 

   自六年前,宴仙坛偷袭空桑导致契约《食物语》损毁后,宴仙坛和空桑便开始了拉拢食魂的争夺。因为宿身于《食物语》封皮中而侥幸留存的唯一一位,也就是首位食魂——鹄羹,陪伴空桑少主踏上了寻找食魂的旅程。


   但平稳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不到半年,毁坏空桑的祸首之一,宴仙坛总管易牙,见空桑逐渐收复许多食魂,便找上了身为左膀右臂的鹄羹,以其兄长性命为胁,要求鹄羹里应外合,暗中协助宴仙坛。

   鹄羹原以为兄长早已在昔年变故中灰飞烟灭,此刻却突然看见了曙光,思兄心切,几番挣扎下,先是答应将神州灵物奉上,随后,更是将空桑神殿中供奉的《食物语》偷出,交给了易牙。不料他的行径很快被管理司发现,五味使要通缉鹄羹,然而空桑少主力排众议为鹄羹求情,声称他是受奸人所迫,希望将其带回空桑。握着管理司宽予的七日之限,空桑少主找到了鹄羹。


 

   “鹄羹,你是父亲创作的菜肴所化,又与空桑渊源深厚,我还是不相信,你就这样背叛我们。”


   茶桌对面,鹄羹研究着面前的瓷杯,长长的头发与眼睫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轻轻苦笑了一声,嗓音艰涩,像是揉了一把沙:“别说少主,连我也不相信……原来我在伊挚大人身边辅佐千年,在空桑生活千年,这份情谊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可是,自鹄羹化灵以后,哥哥就一直在我身旁,我与兄长的相伴时光,又何止千年之久……十数年前那场变故,我以为哥哥早已离我而去,现在却被告知,唯一的亲人尚且在世,却仍旧生死一线。少主,你告诉我,我当如何?”



   空桑少主闻言已是红了眼眶,扣紧桌沿的指尖微微泛白,她轻声说:“你不止有一个亲人……鹄羹,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一起回空桑,你的哥哥,我和大家会帮你想法子的。宴仙坛绝非善地,你除了自投罗网,竟没有其他解法了么?”

   鹄羹撇开视线,凄戚道:“如若有一点办法,我岂会任易牙摆布……可是少主,我不就范,哥哥就要死了。而今鹄羹错已铸成,少主还是莫要为一介叛徒白白耗费心神罢。”


   “他们要那《食物语》无非是看中了其中蕴藏的灵力,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不让他们寻得方法。如今的我,也只能为空桑做到如此地步了,相信以少主聪慧,一定可以在他们得逞之前,夺回《食物语》。”


   他脸上浮现悲伤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堕冰窟:“少主,回去罢。他日宴仙坛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空桑少主银牙紧咬,抛下一句“我定会寻到方法的”,便离开了茶馆。鹄羹看着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又看了看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



   宴仙坛不是没有逼问过他《食物语》的使用术法,被他数次以“不得要领”为由搪塞了过去,也许是他还有其他用处,他们尚且未完全禁锢他的自由。

   只是少主,我不知道还能为空桑坚持多久……若他们真从自己嘴里套出空桑的机密,鹄羹以死谢罪尚不足惜,空桑恐有大难……少主,请你快些……




   转眼间,空桑通缉他也有些许时日了。

   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宴仙坛无法让他在明面上行走,倒是少了很多麻烦。鹄羹凭窗而望,宴仙坛所处之地向来多雨雪,今日愁云密布,连往日尚算可观的景色也显得诡异非常。

   正想着,忽然收到传话。他跟随纸鹤来到地下的一间密室,他的哥哥就在那里。


   太极在冰盒前查看着雉羹的状况,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对鹄羹嘱咐道:“今明两日,是还仙草三年一长成的日子,你今夜去采一些回来。”

   末了又补上一句,“此草对养魂极为重要,你可得,好好采,仔细采。”


  “策士如此关心家兄,有劳了。”


   鹄羹双手拢袖,平平板板道了声谢。他看着盒中兄长弱如游丝的魂魄,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离开了宴仙坛。



   此刻,另一片天空下,空桑少主孤身立在幻境入口,向漂浮在空中的三座楼宇横剑行礼。金乌将坠,琳琅阁开。



   至太阴高踞空中时,白日间重重的云层倒是悉数散去了,从苍梧山谷中抬头眺去,万千繁星兀自明灭如灯火闪烁,端得是一片清风明月,良辰好景。难得远离烦忧之地,鹄羹在起伏的虫鸣间仔细挑选着还仙草,却总有些心神不宁。他不禁呼出一口浊气,倚着山石,望着星辰们旋转的轨迹出神。看着看着,他直起腰,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巨门守命,三合煞凑,今日是……难道!”他慌忙扔下还仙草,急急地向空桑飞去。



   空桑某处长廊内,佛跳墙匆匆奔跑着,完全没注意到往日鲜亮繁复的衣摆扫过石阶已经沾了一裾的灰尘,他抓住同样神色凝重的管家,急切地问:“怎么样,找到少主了么?”

   管家抚着被他揪得发皲的衣袖,细长的眼睛眯起,沉吟道:“距离少主应当在书房内阅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少主绝不会不告知任何人而这般长时间外出,由此确定,少主已经与我们失联了。但万象阵没有启用的痕迹,她应当还在这个时空,还在空桑内。”


   正欲通知五味使,忽然一个白色身影飘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管家看清来人的样貌,惊诧到笑了出声:“倒是真敢回来,您是还不知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自投罗网?”

   鹄羹面色未变,淡淡地说:“要告诉五味使也无妨,只是少主若真困在我所想的那个地方,时间一过,你们怕是再也寻她不出。”


   “月亮底下倒有新鲜事儿,我竟不知,有朝一日要去信一个叛徒?”


   “你们不知的事情还有很多。离子时只剩最后一个时辰,你们跟是不跟?”


   二人面面相觑,对少主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跟上了鹄羹的步伐。

 

 


03


   琳琅幻境。


   正补眠的涎玉幻君睁眼瞧见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三人,嘟囔了句:“又是来抢东西的?”鹄羹一听便倒抽一口气,问道:“少主何时将魂玉取走的?”幻君听见这话,终于将眼睛睁大了点,瞧了瞧鹄羹,玩味地说:“原来是这样古老的食魂,怪不得知道我们这儿有好东西。”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重新变得似梦似醒,如呓语一般,“唔你们的好少主都已经把神物抢走啦……要是没折在毒沼里,此刻该在那疯子的地底幻境被火烤呢……”佛跳墙再也忍不住,抢上前怒目而视:“若是少主身死,空桑覆灭,琳琅幻境岂有完卵?”


   涎玉幻君抱紧他的白玉枕头,格格地笑起来:“生,或死,无非就是一个梦,或者另一个梦呀。你们就这么确定,此时此刻此景,不是你们的梦境——还是快些离开,别搅了我一场好梦罢。”


   出了第一阁,鹄羹拦住要往谦风阁去的管家,摇了摇头:“少主既然拿到了水阁的膳具,想必毒阁也拦不住她。真正危险的不是魂玉的取得,而是炼化……算了,先寻到少主要紧!”



   踏进离虹阁,火鸦上的人端着鎏金杯,冷冷地看着他们。


   三人正准备迎接一场恶战时,业火幻君竟收起跳动不休的火焰,让出了身后幻境的入口。素闻离虹阁的守护者冷酷而暴虐,不论遇见何人何物都只欲焚之而后快,他今日反常的行为,令鹄羹都一时迷惑了起来。


   业火幻君看着面前这群食魂浑身防备的模样,有些不耐地开口:“你们该受的火刑,有人替你们受过了。琳琅阁守的是物,既不是来夺物,那就带上该带上的,赶紧离开。”



   地底幻境几乎是一片岩浆池,鹄羹刚落地,一眼就看见池中央的石阵中倒伏着个熟悉的身影,几缕业火宛如活物,绕着她上下翻飞,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

   管家正要上前,鹄羹又拉住了他,说:“这池底休眠着炼蟒,是以熔岩为食的怪物,若直接从这些岩石上跳过去,它一旦惊醒,搅起的火浪瞬间就能将少主吞噬。你用箭驱开盘旋的火蛇,佛跳墙且用法阵安抚岩浆,我从上空过去将少主带回来。”


   鹄羹腾空而起,翅膀边缘的细小鹄羽遇到热浪立即翻卷了起来,他忍着身周火燎的疼痛落到空桑少主身边,只见她像睡不安稳似的蜷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石盒,眉头拧成了死结,身上有股陌生的灵力在缠绕游走。来不及多想,鹄羹抱起她躲过下落的火雨,径直冲出了幻境,身后两人也紧跟着跳了出来,地底幻境轰地一声关闭了,入口的石缝竟渐渐消失,与地面融为了一体。



   业火幻君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看着逃出生天大口喘气的三人。他落在空桑少主身上的眼神也冰冷,像是看一件死物。

   “既然出来了,那就快走罢。否则,我可要按闯入者论处了。”


   佛跳墙只觉得心里的无名火终于冒出了头,身周地面有金光隐隐显露,竟像是他克敌所用的大阵。他总是半眯的异色瞳此刻紧紧盯着火鸦上的人,诘问道:“琳琅幻境即使半独立于空桑,不受一般规则约束管辖,对空桑的少主如此刁难也便算了,见死不救是何种道理?”

   业火幻君瞟了他一眼,不屑之意愈加明显:“到底是年轻的食魂,对空桑对琳琅皆是一知半解。琳琅幻境半独立于空桑,尚负有空桑主人试炼之责。若你们的少主,连琳琅阁守护者都无法战胜,又如何屏退外敌,保护空桑?这样无能的主上,死了,才能给能者让出位置。”他一招手,数个鎏金酒杯盛着莹蓝的火焰凭空而现,将众人团团围住,“本君与你们废话至今,已是看在你们少主能力的面子上,再要逗留,我可要送客了。”

 



   次日清晨,终于醒来的空桑少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鹄羹。


   鹄羹被佛跳墙押解而至的时候,空桑少主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个石盒。她示意给鹄羹松绑,唤他前来,揭开了盒盖。盒内的器具材质是让人陌生的,似冰似玉,隐约有光华在其中顺着纹路缓缓流转。

   看见那套泛着幽光的魂玉膳具,鹄羹难过地闭上眼,哑声道:“少主,你让鹄羹自生自灭罢……一介罪人,不值得您如此……”

   空桑少主拉过鹄羹,将石盒递到他手上,艰难地笑了笑,问:“那你呢?又是为什么,回来救我?”


   她站起身,缓缓踱到案前,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这,是我报答你千年来对空桑的辅佐之功;报答你在空桑受袭后对我照拂引导之功;还有你昨日冒险来寻,助我逃离险境之功。你带着它们走罢,往后……再没有牢笼能困住你了。”


   鹄羹脸上终于失了血色,他颓然跪地,像是自嘲,又像是自弃地喃喃:“我从未将空桑视作牢笼……空桑是我的家园,我,出卖了家园与亲人,被一朝驱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从袖中牵出一支鹄羽,纤长洁白,皓若山巅初雪,皎如云间秋月,正是他千百年来日日持在指间的那一根。他将这根鹄羽奉过头顶,含泪乞道:“空桑之大,已经容不下一个鹄羹,这支翎羽浸透我的灵力,有护身驱邪之效,求少主收下。我没有脸面再赖在少主身边行辅佐之责,希望今后能以此物代替我陪伴少主……至少,它是不会背叛少主的。”

   此景哀绝,连旁边的佛跳墙也面露不忍,摇头叹一口气,悄悄离开了房间。


   空桑少主拿过那支鹄羽,鹄羹收回手,盈盈地拜了下去。一滴泪珠坠落,厚重的羊绒地毯里泅了片小小圆点,顷刻便消失了。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晓。

   鹄羹走出房门,看着聚到门口,脸色或惊讶或愤怒或复杂的昔日的同伴们,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他展开羽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云的尽头。

 

 



   “那后来呢?鹄羹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

 

   伊范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白衣,他神色淡淡,好像真的就只是说了一个普通的故事。


   “为何你对这段秘史这样清楚,你真的不是鹄羹吗?”


   “不是。我只是和你一样,在山中碰见了奇遇而已。”


   白衣仰起头,端详着云间渐渐西坠的月亮,语调无波无澜,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伊范只好道了晚安,带着满肚子疑惑入梦去了。




   次日,伊范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桌上放着餐食,白衣却不见踪影。他走到桌前,看见杯子下压着一张字条,大意是白衣临时有事,无法送他下山,深表歉意,此后有缘再聚云云。

   少年用了饭,又仔细收拾好自个儿和屋内,走出房门。他回头看着竹影下依旧幽谧的小屋,遗憾地鼓鼓腮帮子,旋即下了山。

   白衣坐在后崖的树梢间,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沿着蜿蜒小道,走入了空桑。




   “呵,羡慕么?我给你一个光明正大进去的机会,如何?”

   冷不防后方传来一声嗤笑,白衣听见这个声音,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藏在袖内的指尖悄悄捻起一抹灵力。


 


   “许久不见,还记得故人否,鹄羹?”




 

肆伍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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